有時候我會突然看見自己。

像是經過街角新開的飲料店時,發現自己想不起來上一家店賣的是甚麼。

或是在捷運上碰見搭同一班巴士上學的女生,站在她的面前有一點尷尬,我們甚至沒有一起走出捷運站搭巴士。

我們假裝沒有碰見,當然也不可能坐在一起。

我想這些能看見自己的時候有一些共通點。

像是忍耐多次後的某一天,我終於下定決心拿出三十五塊錢才發現,賣流沙包的小店在中秋節過後結束營業了。

有些時候則刻意的像是儀式,多半是在青春期的路上。水果批發賣場的柱子上有一面鏡子,裡面的臉孔總是讓愛漂亮的我喪氣。我覺得洗完澡鏡子裡的我最好看,但很快就因為霧氣而模糊了。

最近一次是在颱風天的夜晚。

人行道上的欄杆被強風吹到了馬路上,回社區的小巴士在路上急煞。我們在車上看司機將欄杆搬回人行道。當司機抬起欄杆時,小巴士後方起了騷動,熱心的阿婆從前頭跑到後頭,左側的人都站起來看右邊窗戶外發生了甚麼事。

「有人倒下來了!」一個女乘客很緊張地說。

阿婆反覆問著是不是要打119。

我不知道該不該站起來看那個倒下來的人,或是告訴阿婆,沒錯,要打給119。

司機往回走的時候注意到了那個人。

好像沒事了,靠右邊窗位的人又開始滑起了手機,阿婆撥出了電話。

「他的額頭好像流血了。」女乘客看起來很擔心。

阿婆撥出的電話響了幾聲後沒有通。

大家的眼神又開始晃動了,像是在找一個肯定的答案。然後我看見自己睜大眼睛,手足無措的樣子,椅子旁擺著看到一半的小說,這是我通勤時的習慣。

「你讀了這麼多書,可是好像沒甚麼用。」我想起曾經有女孩這樣對我說過。你讀了很多書,但個性還是很差。

好像真的沒事了,司機打開了駕駛座的門。

「他想扶欄杆但沒想到是空心的,太輕了,他跟欄杆一起摔倒。跌下去的時候鐵片刮傷了額頭......」

到社區的時候夜已經很深了,司機說他還要將小巴士停回公司再回家。

父親比我更晚回家,他好像喝醉了。

上樓前,阿嬤要我拿保鮮膜把餐桌上剩下的菜包起來。父親站在門口看著我。我看見他眼裡的我站在原地,深怕連撕開保鮮膜的方式都無法讓他滿意。

我想,但時候總是來的剛剛好。

不多也不少。

 

 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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