對阿國說了祕密的那天晚上他打電話來我家。
「我也要跟你說一個秘密。」
阿國說完後，好一段時間只能聽見呼吸聲。有人打開了廣播節目，阿國說先這樣，再聊。
我走到陽台看底下的行人和車子來來去去，突然很想再跟阿國說一些話。通訊錄不知道丟到哪裡去，我在來電紀錄中猶豫好久選了一個撥出去。
「喂!」電話裡的男子聽起來有一點驚喜 。
「請問是阿國嗎 ?」
「不是...... 」
那個晚上特別難熬，平常要拖到睡前才寫的作業居然已經寫完了。廣播電台的主持人開始說她的皮包如何被人搶走，我有點待不下去，還沒十點就上了床。
我用棉被蓋住頭，把眼睛閉起來，在黑暗中好用力好用力地看，想著阿國的秘密直到睡著。
我心裡一直憋著話，好不容易才等到隔天上學，上一次這麼期待上學可能是小學的動物園郊遊。早自習時阿國還沒來，我想到走廊上看阿國小小的身影從大門口出現了沒，但剛起身就臨時廣播要到禮堂聽演講。
攝影師在台上分享他的心路歷程，我斷斷續續的睜開眼，又閉上眼。我不時轉頭看阿國來了沒，但今天很奇怪，大家都做得挺直，只有我一個人在動，卻又好像沒人注意到我。
「我到了一個死胡同.....很灰暗，被很高的牆圍住的死巷。牆上有窗戶，但我不太敢往裡面看去......
......是沒辦法回頭，因為是自己選擇的。我出不去。但我的不放棄讓我偶爾能在陽光不小心經過時，發現牆壁上有其他人留下的字句。」
我覺得講者很面熟，但最讓我意外的是講堂鴉雀無聲，每個人都坐的直挺挺，平常可不是這樣子。
「我記得剛來到死胡同，我不急，從來沒想過找不到出口，很輕易地就爬上圍牆，我兩手撐著圍牆頂端看出去，圍牆外是大壕溝，或是乾枯的護城河。一片大草原後是連綿的大山，好綠好綠，外面的世界一直都是這麼亮的嗎?當時終究因為怕高沒有翻過去。當時只是想著下次，下次我再翻過去.......。」
講著哽咽了一下後拿出相機。
「然後我連當初是如何爬上牆都忘了。某天開始，我感覺一直有人在看我，我不敢抬頭看窗戶，最後連圍牆上也不敢了。我蜷縮在陰暗的角落，想要躲掉視線。」
鏡頭對著台下，我看見他的臉變得好大好大，他的鼻子上跟阿國一樣有一顆痣，然後愈來愈多。
「我總是感覺有人在看我，就在要習慣陰暗時，我看見了。一雙眼睛就在閉著眼時緊緊盯著我。」
我睜開眼發現自己躺在一片漆黑中，四周的家具好像在顫動，像是包裹了一層黑灰色的粉墨。
因為阿國的秘密，我不敢閉上眼睛，第一次失了眠。
留言列表
